隨著年齡增長,童年的壹些事逐漸磨糊了,但有的事卻越來越清晰,總擱在心間有不吐不快的感覺。
很難忘卻的是村邊的那條長溪,雖說就在家門口,但父母嚴禁孩子們接近它,或許是因爲水火無情,家裏孩子衆多,怕稍有疏忽來個意外閃失。于是,我小時候只能“望溪興歎”。真正和長溪開始有肌膚之親是我十歲那年夏天,大叔壹時心血來潮,去挑水時順便帶我們兄弟壹起到溪邊洗澡,從此壹發不可收拾。壹見大叔去挑水,我們就尾隨而去,躺在溪邊淺水處嬉耍,久久不想上岸,急得母親在溪灘的鵝卵石上高壹腳低壹腳地追趕著。當我學會了狗爬式遊泳後,就不知天高地厚了,慢慢的從淺水灣玩到了深水潭。有壹次竟把小我兩歲的弟弟帶到承天渡口去遊泳,渡口處是個深潭,中央有壹塊巨石,小孩站在巨石上可齊腰露出水面,在那裏,渡口弄潮兒各種遊泳姿勢盡收眼底。我的幾下狗爬式遊到石頭邊十分吃力,石頭表面很滑,好不容易站穩腳跟,回頭眷顧弟弟,只見弟弟剛爬上石頭卻腳底壹滑又沈入水中,說時遲那時快,我壹手插入水裏揪住弟弟的西洋發,把他拖出水面。弟弟喝了好幾口水,邊咳嗽邊喘著粗氣,半天哭不出聲來。自那次後我再也不敢帶弟弟到溪裏遊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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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學會了狗爬式遊泳,就老想跟大人們下水抓捕魚抓蝦。那時,堂哥在我心目中間直成了英雄,因爲他會“籠”蝦。我們在淺水處嬉耍時,堂哥總會挑來壹大擔竹蔑編制的蝦籠,他涉水到接近激流處,將放好香餌的竹籠放入水中並用石頭壓穩,第二天清晨再把它收回來,壹般壹個蝦籠會鑽進三五只河蝦。鮮活的河蝦加點酸菜煮起來味道可美了。如今,我雖吃過諸如龍蝦、對蝦、九節蝦等各類名菜,但總找不到兒時酸菜煮河蝦的那種感覺。那時我很想學堂哥“籠”蝦這壹手,總纏著他問這問那的,比如:什麽季節可以“籠”蝦?香餌如何配制?蝦籠應放在溪床的哪些位置?等等,可堂哥總是故弄玄虛,或拿不相幹的話搪塞,我也至今不得要領。堂哥不教我“籠”蝦,我只好跟他去摸田螺抓泥鳅。插秧後的水田是不許孩子們隨便插足的,因此,摸田螺抓泥鳅的最佳時機是插秧前夕。摸田螺,可是個苦力活,由于農民們犁地作田埂,田水總是渾渾的,要彎腰伸手在水田裏摸,有時壹丘田摸過去,摸不到幾個田螺卻累得直不起身來。但也有投機取巧的,專找水清的田,人不下水,直順著田埂走,看到田螺就伸手檢來。當然,遇到有田草的水田,還是要下去摸的,因爲,大田螺往往棲息在田草根部。抓泥鳅,那可要巧幹了,先要學會品田,什麽洋的田底下有泥鳅,確定後,再把這丘田的水排到恰到好處,然後,用力將田泥攪成漿糊狀,這時泥鳅、土鲫魚等都會因爲缺氧在稀泥裏掙紮,伸手就可以抓到它們。我經常搞得滿頭滿臉都是泥巴,但母親似乎並不責怪,她會把我剝個精光,然後提壹桶後鍋水來將我渾身上下洗個透。
秋冬水涼,孩子們都不敢下水遊泳嬉耍,溪裏沈寂了許多但岸上卻熱鬧了起來。蕃薯收成季節,大人們在滿是鵝卵石的溪灘上打下木樁,架起壹排排的竹簟架,把蕃薯刨成絲撒在竹簟上晾曬。那時節,男女老少齊出動,人們天壹擦亮就起床,手腳忙著洗蕃薯、刨薯絲,嘴裏呵著白氣大聲說笑,說到暈段時惹得姑娘淑女們臉紅耳赤低頭偷著笑。待到太陽出來時,那溪岸上壹排排竹簟上的薯絲就象北國的積雪,把長溪兩岸挂滿金燦燦碩果的柿子樹襯托的更加美麗。冬季的長溪,水少了許多,以至于渡口的渡船也改由過渡人自行掌握,渡船的頭尾兩端都邦上大麻繩,隨便擱在渡口的溪灘邊,行人要過溪,自己上船拉船頭的麻繩就可以了。溪灘那十幾棵護岸大松柏在寒風中潇潇落下的松針,均勻地披在沙灘上,像美女如玉的肌膚披著壹層紅色的薄紗。這時,美麗的沙灘就成了我和小夥伴們的遊樂場。有的玩“擊鼓傳花”,有的玩“老虎撲羊”,有的模仿演員唱戲,有的伴成新郎新娘拜堂,有的摔跤,有的對罵。更有淘氣的,將渡船弄到潭中央下了錨,過渡行人在岸邊急得團團轉。讓我們盡情玩耍的同時,大人們每每給我們下達任務,要我們帶上竹筐、竹筢將沙灘上的落葉、松針筢回來當柴火。我和小夥伴們經常追逐著,用竹筢在沙灘上拖出各種各洋的圖案來,直到落葉、松針裝滿了兩籮筐後才打道回府。
當年,長溪兩岸的沙地上都種著成片的糖蔗。糖蔗成熟時,人們會在溪邊搭建壹座木構架茅草披頂的糖樓,糖樓利用溪水的沖力帶動水車,通過兩個石碾子將糖蔗榨成汁,再用榨幹的蔗渣和茅草等做燃料將糖汁熬成糖漿,濃度到點後把糖漿倒到竹墊上涼幾刻鍾,就結成紅板糖。春節前的兩三個月裏,這裏總是熱火朝天。水車依依呀呀晝夜不停地轉著,糖樓不斷升騰的霧氣和噴鼻的糖香在空曠的溪谷中飄蕩,和藍天、白雲、青山、碧水構成壹幅動態的山水畫,美不勝收。糖樓離渡口不遠,它那巨大的誘惑力常讓八方商旅、過路行人頓足流連。每當糖漿倒在竹墊上涼幹那壹瞬間,時不時有調皮鬼擠進圍觀人群沖入禁區,將手中的壹段糖蔗插到糖漿裏攪上壹團,在大人們的咬喝聲中鼠竄而去。我小時候,家教甚嚴,加上臉皮簿,這種高風險的事是萬不敢爲的,于是只有鼻聞糖香的份了。突然有壹天,我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壹個熟悉的面孔,高興的叫了壹聲“表姐”。表姐比我大五歲,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,她尋聲見我望著糖漿直吞口水,就順手折了壹段蔗尾,插到糖漿裏攪了壹根糖錘,帶我迅速離開人群。她也不理睬人群裏扔過來的叫罵聲,低聲吩咐:等涼了才能吃。
我高興得趕緊收拾起竹筐竹筢准備回家,可又犯難了:空筐子好意思挑回去?于是壹個腦筋急轉彎,在邏筐底下橫豎架上幾條枯枝,然後在筐面上簿簿披壹層松針,乍看是滿筐柴火的洋子,其實底下是空的。到家門口時,我實在無法控制吃糖的欲望,輕輕的咬壹口,沒想到嘴唇剛壹碰到糖錘就被燙了,痛得我直流眼淚。
更沒想到的是,我回家後被母親狠狠打了壹頓,當我說是跟表姐壹起去逛糖樓時,母親還是不饒我,繼續用竹枝鞭抽我的小腿,疼得我滿地打滾,直到我稚嫩的小腿隆起壹條條鞭痕才做罷。良久,我的抽泣聲慢慢平息下來。母親見我滿臉委屈,把我拉進她的懷裏,撫摸著我腿上的傷痕說:“孩子,知道今天阿奶爲什麽下重手打妳嗎?”我茫然,點點頭,又搖搖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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